从心内都生出想同那人亲近的古怪念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不对劲。

        祁进猛地一咬尖，借口中血气蔓延的痛楚将那无来由的绮思驱散，右手也立刻就握上剑柄。

        但眼下并不是反击的好时机。各派应天策之邀围剿明教在即，李林甫下辖的凌雪阁也是其中一员，倘若在这紧要关口、皇城之中，纯阳紫虚子在当朝宰相的别院前肆意杀人，怕是给朝廷卖好不成，反惹祸殃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祁进凝视着那老者影，直到亲眼见他隐入层层矮墙之内，才松开掌中宝剑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人功夫着实难缠，祁进冷冷地在心底想。但半途而废可不是纯阳中人的格。何况此别院地闹市，又尽日饮宴，哪怕是为了来往其间的客人考虑，也不会如常见的凌雪据点那般遍布绝命机关。如此好的机会摆在眼前，他又怎能不见猎心喜地出手探寻？

        主意打定，功法暗运。

        也不知祁进到底使了什么法门儿，但听得关节震响的砰砰几声，整个人便换了副与他本截然不同的矮模样。可随兵终究不能改变形样，祁进干脆将它藏在墙边，待出来时再取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片刻，一应准备俱是完。祁进将自己贴在宅邸边，轻提气、虎似的游墙而上，潜入了这热闹别院。

        幸好下山前数日，好歹习练过几次这学自凌雪的隐匿功夫——

        念及自己当时想法，祁进心下微赧、面发热，脚下却片刻不停，几个起落间，便穿过层层叠叠的画梁雕栋，直奔方才探知的那支凌雪小队归巢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眸光略一扫，却只见偌大屋舍内四徒然，只在正当中摆着张八仙桌，上搁着个正冒出苒苒香气的铜炉。再仔细察看，屋内空的，确是完全不见方才进来的几人，只有地上侧卧着个被牢牢捆缚住的阶下囚，正是甫才在屋上与人比斗、失手被擒的江湖女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是否现在就要出手救人？

        放在曾经的祁进上，这大抵是个不值得片刻思忖的问题。区区相府邸也并非龙潭虎，眼见江湖同无辜受戮，又岂有见死不救之理？

        但眼下也不知怎地，或许是脑海中始终念着临行前师门的嘱托，又或许是方才府门前的交锋仍教他神思惴惴，祁进摩挲着早先藏在怀中的匕首柄，竟是怎么都不出决定。眼见着室内燃的香越来越少，汗蒸腾着手中金属发出酸涩的铁锈味，他只觉得心乱如麻，就连呼也变得沉闷重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啪嗒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豆大的汗珠滴落在祁进手上，这异于平时的黏腻感，更是让他立刻就神一悚：这香料有问题！

        祁进登时提气运动，原本潜在奇经八脉中浩运行的真气却压不听使唤，只从十二正经里调出点儿微末的气，行不到半途便也奄奄地重归气脉，竟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着了。再看底下布置，这向来冷静的老江湖脑中，也不由冒出个更为可怖的念来。这该不会是个刻意针对他……或是其他武林中人的陷阱罢？

        从前为人鹰犬时，他是清楚大分朝堂中人对江湖诸门派态度的——

        用的时候虚与委蛇招来喝去，不用的时候便弃若敝屣斩草除。像姬别情这等从小在凌雪中长大的弟子还好些，虽也不被看作人，至少是把好用、不会被轻易折断的刀，可要是如祁进这般出草野，再与朝堂之事联系紧密，少不得要被李林甫之视作眼中钉肉中刺，恨不得榨干全价值后除之后快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