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恍惚又传来线香脆感，让皇上心中难得涌动起不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先让肃王转去御书房等着。”皇上用温水了，低声对罗寿吩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既如此，才觉得，这线香断，不是皇上不够诚心的缘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线香断、天不应、心不诚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皇上虽接过，但神色毫无波动，反而抬起眼，扫了在殿中跪了大半宿的官员上，沉声：“先起罢，查完春闱之事，朕要好好清一清礼中贪赃国库的老鼠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这话出口，殿中一片哗然。

        太子浑的血几乎在那一瞬间凝固，如坠寒窟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消息如山峦碎裂一般冲击着在场诸人，令所有人面上都出现一瞬的空白神情。

——他因微染风寒，在手握线香时，微微咳嗽了两声，便感觉手中特制的小指的线香，比往年显得脆弱许多，好似再握一下，就会忽地断裂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话叫所有礼官员战战兢兢，叩首不起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丞相闻言暗不妙。

        线香忽断，事关重大，有可能是太子办事不利，也有可能是旁人有意栽赃陷害——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太子心大意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总要带着钦点办案的臣子们去御书房，仔细地商议此事，而不是

        吓得罗寿一蹦三尺高，连带爬到皇上边，像捧着珍宝似的捧住皇上的手：“嗳呦，皇上您要珍重自呀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再往远想想，就念起景州山匪之事，他这两个好儿子，在百姓受难之际所打的好算盘。

        皇上骤然握起拳，手背上青凸起，裹挟这恼火狠狠落在桌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凡祭祀祈天这样的大事情，所用的线香均是特制，燃起时檀香袅袅，如小指，放在无风无雨的大殿之中，能燃五六天之久。

        下一瞬，祈天台掌事步履匆匆进来，面色一片煞白：“才见过皇上——皇上！今早才循例巡视祈天台，竟发现、发现昨日的线香，它、它断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否则，怎会上天不应，以至线香骤断？

        他还正值盛年，惟有他给出去的权力，他的儿子才有资格拿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，使尽了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与小心思！

        与其查清楚，倒不如一块儿打压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旦、一旦有一点点这样的想法，都会动摇民心。

        皇上好容易缓和一点的面色，顷刻间如暴雨前一般黑云密布。要是手边还有一个酒盏，指不定就会被顺手丢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至高无上、一言九鼎的君王，原来在重阳祭祀，为百姓祈福，为国家祈寿的时候，竟是于心不诚的！

        他原先以为，春闱事发，是因为康国公的愚蠢狂妄，可连着这祈天台一事，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，将这两件事情合在一起，以巨力直指太子！

        他疾步上前，拱手：“皇上心系百姓、仁德深厚、诚心至极，几十年来上天皆有见证，如今四海升平、百姓安乐，便是皇上诚心勤政之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祈天台掌事在中颇受人敬重，自少不了看人脸色的本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朕觉得，掌事说得甚对。”皇上的目光有些森然，冷冷落在太子上：“那么……这自然是线香本的问题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皇上眼睛转了转，在心中亦想起这点。

        心中拿定主意之后，皇上心绪微松，竟是忽地咳嗽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怀疑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武王上：简直不必细想，太子出事，得利的必然有武王！

        跪在前不敢言说的太子，在此时找到了机会，不顾上干涸的酒渍，抢着为皇上倒了一杯温水，眼神中着关心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夜之前，他在重阳宴上是如何地被皇上夸赞、春风得意，借此藐视武王与肃王，此刻就多么地胆战心惊，恨不得回到过去，将这办祈天仪式与重阳宴的机会，让给武王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，会让百姓们怎么想！

        还从未有线香第二日就忽然断掉的情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