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娘已经跟过来了，她用力抹掉不断涌出的眼泪，声音因哭泣决绝而断断续续：“现在……现在政策早下来了，宣传队天天喊反对包办婚姻，提倡自由恋爱……你们敢把我卖了，我就去村委，去镇上派出所告你们！我不同意！你们想也别想！我现在就收拾东西，我要去镇上找我哥！谁也别想拦我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娘始终紧绷着脸，一言不发，只死死攥着她的胳膊，脚步飞快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扑上前死死拽住陈芊芊正在打包的胳膊，力大得惊人，“你这是要毁了咱们这个家啊！你这个不孝女！你……你必须要嫁过去！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又想上前来拉陈芊芊的手，摆出那副捶顿足的冤模样。

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一进院子，甩上那扇屋门，她娘才像是一下子卸了力，松开了陈芊芊，自己却捂着心口，倚着门板，也跟着抹起眼泪来，声音里满是夸张的哀切：

        一听这话，陈芊芊收拾的动作停住了，极其缓慢的转过，泪眼模糊望向她娘虚伪的面孔，一字一顿：

        “这话……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胡说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陈芊芊一把狠狠甩开她，冰凉的手指碰到母亲温热的手腕，只觉得刺骨的寒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娘一听这话，脸上那点伪装的哀怯消了个一干二净，她太清楚这丫的倔脾气了，真急了，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！

        陈芊芊打断她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，手指颤抖指向屋里，“每个月！每个月你们都能收到从镇上寄来的钱！我看见了！就藏在柜子最底下！那些不是钱吗？再不济，家里也没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！去年秋收的粮食还有剩！我们真有那么穷吗？穷到非要卖女儿？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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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芊芊啊……娘的乖女……家里实在是没办法了啊！你爹年纪大了，腰不好，地里的重活越来越干不动了。家里这房子，你也看见了，破破烂烂，下雨就漏，你哥往后要娶媳妇，总不能在这破屋里成家吧？我们想翻修一下，可哪来的钱啊？我跟你爹，真是没了法子，走投无路了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是你哥的钱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也知这事在如今这年月，早已不是光彩事，甚至可能惹上麻烦，只能闷把人先弄回家再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嗫嚅着，嘴哆嗦，眼神乱飘了半天才坐到床边，捂着脸痛哭：“你要是不嫁过去，你哥的工作就没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娘声音陡然尖利起来，脸上的悲切也换成了被揭穿的恼羞，“那是你哥省吃俭用，在镇上当学徒，一点点攒下来，预备着将来娶媳妇的彩礼钱！我们怎么能动？那是他的血汗钱啊！芊芊，爹娘对不起你，可我们真的难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转就冲进了里屋，扯下床上的床单铺开来，开始胡乱的把自己的几件旧衣服、还有陈洐之以前给她的小玩意儿们一脑的往里。